张建安《永远的琴声》原文阅读

概要：永远的琴声湖南省邵阳学院 张建安 20岁的我告别湘江边上的大学校园，坐了火车又赶汽车，辗过广袤的平原，穿过一片片丛林，最终定格于这雪峰山下资江边上的小镇。 就在一个秋夜里，礁石般的小镇东头，有一缕悠远的琴声飘起，像闪电照亮了我又灰又冷的黯然心田。 那曲调激动群山，飞扬远方，如同天籁，又疑似楚声，催我欣喜，又叫我彷徨。我猜度，这高明的琴师，许是一位超凡脱俗的隐士，或是那看破红尘的道人。 如是想着，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古色古香的旧式青砖瓦房前边。等一曲终止，我欣欣然推门而进，见一位面熟老者正操琴而立。 “哦，好一个教书郎！快请过来，我这闲来无事，拉琴解闷，怕是惊扰了你吧？”老人琴放一边，拉我欲坐。 “没有，没有，您的琴音令我感奋。”答毕，与他并排而坐。 这先生说话豪爽乐观，待人平和热情，时常有事无事，总喜欢到我们学校来串一串。他很健谈，谈人情风俗，谈历史演变；也谈时代潮流，谈耕织桑麻……有一个家居小镇的同事，常常讲起这老人的传奇史。 他那颀长的个子，花白的头发，很容易让人想起他风霜雪雨的人生。然而，他总是飘飘然，大有古仁人君子之风。 “先生，你家里还有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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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远的琴声

湖南省邵阳学院 张建安

  20岁的我告别湘江边上的大学校园，坐了火车又赶汽车，辗过广袤的平原，穿过一片片丛林，最终定格于这雪峰山下资江边上的小镇。

  就在一个秋夜里，礁石般的小镇东头，有一缕悠远的琴声飘起，像闪电照亮了我又灰又冷的黯然心田。

  那曲调激动群山，飞扬远方，如同天籁，又疑似楚声，催我欣喜，又叫我彷徨。我猜度，这高明的琴师，许是一位超凡脱俗的隐士，或是那看破红尘的道人。

  如是想着，不知不觉来到一座古色古香的旧式青砖瓦房前边。等一曲终止，我欣欣然推门而进，见一位面熟老者正操琴而立。

  “哦，好一个教书郎！快请过来，我这闲来无事，拉琴解闷，怕是惊扰了你吧？”老人琴放一边，拉我欲坐。

  “没有，没有，您的琴音令我感奋。”答毕，与他并排而坐。

  这先生说话豪爽乐观，待人平和热情，时常有事无事，总喜欢到我们学校来串一串。他很健谈，谈人情风俗，谈历史演变；也谈时代潮流，谈耕织桑麻……有一个家居小镇的同事，常常讲起这老人的传奇史。

  他那颀长的个子，花白的头发，很容易让人想起他风霜雪雨的人生。然而，他总是飘飘然，大有古仁人君子之风。

  “先生，你家里还有别人吗？”我问他。

  “有哩！我有两个儿子。大儿子也是教书的，远在省城，很少回来。”

  “那你的小儿子呢？”

  老人沉默不语，我心想这话可能使老人为难了。

  许久过后，老人才缓缓地侧过头去，指着墙上的镜框说：“那就是我的小儿子……”

  目光所及的是一个英气逼人而稚气未脱的小伙子。看到这张放大的照片，我的心禁不住颤动——我真不该触动老人的痛苦啊。

  老人喃喃地说：“孩子，人生有很多事情是说不清楚的。”随即，他向我讲述起他早年的故事，关于他自己和他的儿子。

  老人出生在这小镇的一个富豪人家，中学毕业那年，正值日本鬼子打进了他的家乡。出于一个进步知识青年的良知和义愤，他毅然放弃了学业，辞别父母，奔赴延安，成了一个军人。在抗击日寇的战争中，他表现出了非凡的智慧和勇敢。日本投降那年，他已光荣地被提升为我军某部团长。

  后来，解放战争爆发了。再后来，新中国成立了。

  新中国成立之初，许许多多的功臣和英雄，还有许许多多的非功臣和非英雄，纷纷忙于进驻大城市，担任这个长那个长，这个主任那个主任。只有他，悄悄地递交了申请，告别了军营，不声不响地“解甲归田”，回到了故乡。

  他没有留下豪言壮语，也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，他有的只是一个非常质朴的想法：“建设一块土地比占有一块土地更重要”。也是，天下太平了，国家安宁了，该是他回家去建设家园的时候了。

  可是，生活常常喜欢开一些近乎残酷的玩笑。就在他回家的第二年，他竟被人指控为逃兵，真是有口难辩啊。原来，他只知道故乡很贫困，却没料想到故乡还有着根深蒂固的愚昧。加之，他的出身又不好，之后的每一次政治运动他都要受到牵连。

  “亦余心所之善兮，虽九死其犹未悔”，他的心里生长的永远是执著的信念。他不曾为自己早年投笔从戎而后悔。相反，假如当时没有“成分血统论”的限制，也许他的大儿子也能成为军人。然而，这个美好的愿望，只能成为历史咸咸涩涩的叹息了。

  当那场苦难的浩劫结束，当强加在这老人头上的诸多委屈得以冰释，他的小儿子又到了当兵的年龄了。如同当年自己投奔延安一样，他毫不犹豫地把小儿子送进了军营。就是这位英俊的小伙子，将自己年轻美丽的青春，奉献给了神圣的自卫反击战……

  这故事催生了我一个奇特的想法。人类本有许许多多的“精神原子弹”，只不过有的找到了适当的机遇和途径，成功地实现了自己的价值，如历史上的那些名人和伟人。他们的能量得到了淋漓尽致的释放，于人类、于历史产生了很大的震荡和影响。然而，更多的“精神原子弹”找不到合适的机会，以致永远沉默，如老人和他牺牲的儿子，时过境迁，人们也许会把他们忘却。但正是这样，才使得历史如此真实动人。平凡与伟大，于我们的祖国不是同等重要吗？

  在人生这条不短不长的琴弦上，弹奏的是“大江东去”，还是“小桥流水”？是“阳春白雪”，还是“下里巴人”？所有这些，都是无关紧要的。只要能够奏出生命的和谐和岁月的庄严，无论是昂扬还是低徊，于我们的生活都是一种美丽。